鷹

就像中文所謂的側寫法，
如果你想認識一個人，卻又沒有機會接近他，
你可以透過他的文章，他結交的朋友，他的文化
－那麼，百分之八十的他，或許你就能有所瞭解了。


有一本書上是這麼說的：人是多麼奇怪啊，我們花了一半的時間打入人群，
又花了一半的時間區分彼此的不同。

如果抽掉了這個響亮的名頭：村上春樹。

我跟你說：我認識一個人，他很酷，他今年六十一歲，
那就跟我系上教授的年紀差不多。
他經歷國戰後日本，他喜歡歐美文學和爵士樂，
他當年第一部作品是因為覺得那些得獎作品中也有很爛的，不如去試試看，
成名的時候，別人說「該適可而止了吧」，他笑一笑，記住了別人的話，繼續寫。
他說自己會寫作是個意外，他不是那麼的愛好出名，反而引起更多人注意。
他到世界各地去跑步，可是心裡所想的從來都是自己的故事。
到了四十歲，他覺得該留下些什麼，又寫了一部，又一部。


他的文章裡，總是有一般人最避免談起的性，
總是在意他人的穿著，
沒有特定的時空，卻總是有多個時空：
然後你可以從中發現他人生中的陰影和光明：
戰爭、妓女、會說話的動物和大自然、失業、暴力、自殺..
對於平常遮掩住的身體部位著墨的很多：耳朵、胸部、陰部
偏愛那種小小的動物：老鼠、鳥，你看不太到凶猛大型的動物。
在那個世界裡，有沒有名字－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


雖然村上春樹的作品走在時代前端，
可是其實你在他的文章中，看不太到現在年輕人所具有的安逸，
沒有時下年輕世代所熟悉的網路、校園偶像劇所發揚的歡樂，
相反的，那種類似少年維特煩惱似的憂鬱，
那種小日本頑強自我的精神，
－伴隨著戰勝的歐美歌曲和文化
深入村上春樹一手創造的世界，
貫穿著模糊而破碎的時空，
在他的文章裡，你很難找到某種西方暢銷小說的電影式喧嘩般的結構，
卻可以看到同樣的現代東洋氛圍。


平靜的城市人裡，自然的一切全被描寫的有些魔幻。
看似不關心彼此的生活裡，卻又讓角色跳來跳去，
讓角色介紹角色，讓時代驅力拉著他，卻又讓他跳出地球外。




我有些地方是跟他很像的：
例如那顆喜歡想東想西又有點自命不凡的腦袋
例如那個早就走近他人中卻又自以為局外人的矛盾心態。


當現代日本的武力受到限制，這個日本人，就像我所以為的大和民族：
在整齊安靜、擁有無限質感的文字之下，
潛藏著一溫柔而害怕受傷的靈魂。

我常常覺得文字是有生命的，村上春樹很懂得抽掉某些情境，
拉近我們彼此的距離。
也或許：對於我們的師長，世代的鴻溝並沒有那麼大。



題外話，生活周遭充滿翻譯文學的我們，或許需要去看看中華文化的源頭。
否則啊，或許有人會追隨著村上春樹，去看泰戈爾的作品，
但卻捨本逐末忘了我們從小琅琅上口的詩詞。

我有時候想，
既然是資訊爆炸時代，為什麼一個和中國匹鄰而居的日本人所創立的世界－
沒有半點中國的影子呢？


我這個喜歡往大自然跑的二十四歲小孩
在這位1949年次的靈魂所創造出來的世界，同樣也玩得很開心。

謝謝你，那個引我進入這世界的人和創造這一切的人。